那个有趣的老头,去了|面孔

大象新闻记者关新耀特约撰稿人谷祁“待我离去之后,请将我的遗体进行火

大象新闻记者 关新耀 特约撰稿人 谷祁


(相关资料图)

“待我离去之后,请将我的遗体进行火化。火化之后,不取回骨灰。任何人和机构,包括我的子女、孙子女及亲朋友好,都不得以任何理由取回我的骨灰。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,回到大自然去。请所有人尊重我的这个愿望。”

6月13日,黄永玉先生因病逝世,这是他生前最后一份遗瞩。

根据该遗嘱,黄永玉先生明确,待他离去之后,任何人不得办理各种类型的纪念活动,家人不得去支持或参加其他人组织的纪念活动。

黄永玉是谁?

黄永玉,笔名黄杏槟、黄牛、牛夫子。中国国家画院院士,中央美术学院教授,曾任中央美院版画系主任、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,是现当代中国文化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艺术家。

黄永玉逝世,人间又少了一个有趣的老头。

传奇一生

黄永玉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。

在他老家院子里,有一个打拳的道场,黄永玉5岁时,便在这里拜师学功夫,从小逃学,打过老师,打过恶霸,打过警察。

12岁那年,家族败落,父母失业,因为家里孩子太多,他不得不离开家。后投奔叔叔。

15岁那年,因在中学多次打架,黄永玉被学校开除。他和家人失去联系,开始了漂泊的生活。

他“靠捡拾路边残剩度日”,他曾说:“我是自己培养自己,自己把自己养大。一边走一边捡,知识也好,吃的也好。”从福建山区小城德化瓷器小作坊里的小工,到泉州战地服务团的美工,经历了颇为“丰富”的人生历练。

漂泊中,他曾做过瓷场工人、小学教员、报社美术编辑,写过剧本。

他在战乱年代自学成才。后来,无师自通的木雕技术成了他维持生计的法宝,并得到了行家的赞赏。从此,他走上了绘画这条文化之路。

直至他在美术学院任教。

作为中央美院版画系主任,黄永玉与他人不同,他既是中国最擅长打架的画家,又是中央美术学院唯一一个最高学历小学毕业的教授。

“黄永玉先生的人生充满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,他始终坚持艺术创新创造,是不懈探索、守正创新的楷模。”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、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,“无论何种形式何种语言,他的作品都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和蓬勃的生命力。”

经典之作《阿诗玛》

1980年,黄永玉率先设计的新中国生肖邮票开山之作——庚申年猴,可谓家喻户晓,成为邮票史上最受追捧的“明星”之一,直到今天仍是“一猴难求”。

1980年猴票设计

不过,在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看来,木刻是黄永玉先生艺术的根,是他视觉体系中的压舱石。

“我们熟知黄老性格里的浪漫,但当我们真正深入研究他的艺术创作时,才知道他在版画创作中有着非常理性的一面。”吴洪亮接受媒体采访时说。

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起,黄永玉就开始木刻创作,后拓展至油画、国画、雕塑等艺术门类,成为“一代鬼才”。

他曾创作中国版画经典之作《阿诗玛》。

“阿诗玛”是我国云南少数民族撒尼族口头流传的一部叙事长诗。

诗中,阿诗玛是位聪明美丽而又能干的农家姑娘,被有财有势的热布巴拉强行抢婚。勇敢的哥哥阿黑与热布巴拉家斗智比武,终于救出妹妹。可热布巴拉又祈求崖神放水淹死回程的兄妹俩。最终,阿诗玛被水冲走了,化成一尊与世长存的石像,挺立在石林深处。撒尼人怀恋她,叫唤她的名字,山谷里就传来她的回声。

然而,在很长的岁月里,“阿诗玛”却没有广为人知的艺术形象,直到遇到了黄永玉先生。

画作《阿诗玛》

为了创作《阿诗玛》,黄永玉在云南路南县额勺依村住了两个月,将中国画的线条造型与版画的刀法结合起来,以清新明朗的风格彰显出一个时代的文化理想和审美追求。

1956年10月22日,这套木刻版画《阿诗玛》首次在“全国第二届版画展”中展出,迅速在国内引起广泛关注,被各类美术刊物争相转载宣传。

“黄永玉代表作《阿诗玛》曾以优美的造型和清新的意境惊艳画坛,成为新中国版画艺术的经典之作。”范迪安说道,在《阿诗玛》中,黄永玉将中国画的线条造型与版画的刀法结合起来,将版画的黑白语言与具有民族特色的色彩结合起来,以清新明朗的风格彰显出一个时代的文化理想和审美追求。

2009年11月,黄永玉先生曾经写道:“那是一生难忘的美丽段落,知道人到今天还有刀耕火种的日子。许多男孩,许多女孩子,因为不知道外头的世界、没有比较,不明白什么叫做不幸和疼苦。阿诗玛的模特叫做普支委,听说她已经去世了。所有过去的年少朋友包括自己在内都老了,没有什么好说的了。留下的这些痕迹今天能看到,已经很不容易了。”

“不在乎规矩”

黄永玉是湘西凤凰人,还有一位很出名的姑表叔叔,就是大作家沈从文。

沈从文曾为黄永年写了一篇文章《一个传奇的本事》,在文章里,他对黄永玉的命运有一个悲剧的预言:“他的个性在一个时代将被视为个性鲜明,在另一个时代就会格格不入。”

不过,他也写下了应对方法:

“不妨勇敢地活下去,不必求熟习世故哲学,不必八面玲珑来取得成功,毫无顾忌地接受挫折,不用作得失考虑,也不必作无效果的自救。”

这是沈从文50岁的时候留下的经验,黄永玉后来的写作、木刻、绘画、雕塑,一切的人生抉择都践行着这个统一的规则。

沈从文(图左)和黄永玉(图右)

小说讲究起承转合,他的文章如流水,从不写大纲,想到哪儿写到哪儿,几百万字里连一个“但是”都没用过;国画讲究用墨,他直接拿丝瓜瓤刷颜色,最亮的白色不是调色调出来的,用的是修正液。

写作技巧、笔墨讲究,黄永年并不是不知道规矩的存在,但是他不在乎,黄永玉的作品里,每一根线条都叫黄永玉,横七竖八地肆意活着,它们是一种新的规矩:我管它呢!

1982年,黄永玉和沈从文一起回家乡凤凰。两个人在吉首大学作讲座。沈从文先上台讲,他说自己毫无成就,算不得什么作家,也算不得什么考古学家,是一个“假的知识分子”,最大的天赋是“穿单衣过冬不怕冷”,什么坚强也说不上的。

第二个讲话的是黄永玉,黄永玉摆摆手,“手艺人,不会讲。”

这是沈从文最后一次返乡,5年后,沈从文去世。在人生的最后,他修改了自己的预言。在《一个传奇的本事》修订版里,关于黄永玉的悲剧预言是“一切近于过虑”。

百岁画展

黄永玉的思想比较独特,他打算在100岁那一年,办一场百岁画展,全用新画。

为了这件事,他每天早起勤奋地画画。

其实,这样的画展他已经办过两次了,八十画展、九十画展,每一次展览也都是用近10年间的新画。

王明明是北京画院前任院长,“我分析了很多前辈画家,晚年都是画不准的。黄胄60多岁的时候就不能站着画画了,身体不好,都在案子上画,画的透视角度都不对,画的人都偏了。程十发70多岁的时候,连画变形的东西也画不准了。齐白石衰年变法,可真正晚年90多岁的时候也是不灵的,最后的作品他已经糊涂了,但他还在画。”王明明说,黄老挑战了人生年岁的一个极限,他画那么大的白描,还能够画那么精细,那么准确,他给美术界创造了一个奇迹。现在的画是他的人生境界。

黄永玉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作品,他没数过,也不记得。只是每天干活,创作各种各样的作品。

他前半生刻木刻,七十年代画水墨,八十年代画线描,九十年代在意大利开始画油画和雕塑,回国后他做过陶瓷,画紫砂壶,与此同时,他还在每年写诗、写散文、写小说。

黄永玉雕刻作品

“自己的半辈子是一刀一刀地铲,‘文革’以后,一笔一笔在画,后来,一个字一个字在写。这一辈子就是这样。”他给儿子写信说道。

见过黄永玉的人会觉得,这是一位可亲可敬的人,说起话来风趣幽默。他始终以乐观豁达的心态,游刃有余地应对人生。

即便面对生死大事,依然从容不迫。他在遗嘱中强调不得取回骨灰,“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,回到大自然去。请所有人尊重我的这个愿望。”

黄永玉与女儿黄黑妮

责任编辑:牛娇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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